“在這裏停下。”Sherlock說，出租車司機立刻把車停住，Sherlock離開出租車，留下John去付車費。跟往常一樣。

他們來到了倫敦市中心一幢氣勢雄偉的維多利亞風格的大樓前。下午Sherlock給John發短信的時候，John正在忙著給他本周接手的第一百個患流感的病人看病。收到短信時他正心煩意亂。他到診所以後本想盡快地溜進辦公室不讓Sarah看到，可不幸的是，Sarah似乎正在等他，要和他商量新的排班計劃。她當然不可能不首先註意到那枚戒指，也不會猜不到是誰給的。

John和Sherlock會合時，Sherlock不象平時那樣神情倨傲，不知何故，他似乎有點緊張。“你貼了尼古丁貼片？”John問了一聲以作確認。沒有貼尼古丁貼片的Sherlock可不太好相處。

“三片。”Sherlock簡短地回答。

“一個三片難度的問題？我的老天。”這說明了一定的問題。但他為何如此緊張？尼古丁通常能夠消除他的焦慮，有助於他思考問題。

幾秒鐘之後，這個問題的答案自己從這幢幾分鐘之前他還在觀賞的大樓的門裏走了出來。

“啊，Sherlock。很高興你能來。”迎接他們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年青人，高個兒，深色頭發，長得也不錯。以前他一定相貌英俊，但John總覺得眼前這個人以前一定經歷過某種不幸，他臉上的皺紋很深，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

“我的未婚夫兼同事，Watson醫生，”Sherlock為John作介紹。

John逼著自己露出笑容。

“VictorTrevor，我是Sherlock大學時候的老朋友。”Victor作了自我介紹，熱情地和John握了握手。

John的好奇心越來越強。他一直以為Sherlock過去沒有朋友。現在Sherlock滿臉堆笑，但不知怎的，笑容裏透出勉強和緊張。John覺得在他們之間一定有著比現在擺在臺面上的多得多的故事。

“很高興見到你，Watson醫生。你的博客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一直都在看。”

“謝謝。請叫我John。”

“叫我Victor。”

“很好，正式介紹這一關總算搞定，太棒了，”Sherlock語氣尖刻地說著，白了他們一眼。“也許我們現在應該進去了。”

“對，當然。請原諒，”Victor道歉並在前面領路。“這就是你昨天要去做的事情嗎？因為你說你的時間要不夠了。昨天我沒見你戴著戒指。”Victor說。

“我……嗯……是的，”Sherlock總算無力地應了一聲。

John就近看了他一眼。通常，Sherlock絕不會說“嗯”。你沒事吧？他無聲地問。Sherlock悄悄而又迅速地點了點頭。

“恭喜你啊，很高興你找到了心上人。”Victor微笑著回答。

John覺得他的話語裏帶著一絲寬慰。

“謝謝，”Sherlock回答。

“請進這邊。我們可以在這裏談，不會有人來打擾。”他把他們領進一間舒適的起居室。

John和Sherlock在壁爐前緊挨著一起坐了下來。

Victor困惑地看著他們倆。“來點咖啡好嗎？”

“好的，謝謝，”John親切地回答。

“Sherlock？”Victor問道，嘴角上仍然帶著好奇的微笑。

“好的，咖啡，可以。謝謝。”Sherlock表示同意，因為他答應過John辦案期間不會不吃不喝，這讓John向他投來讚許的一瞥。他笑了，這一瞥看來真的讓他的心情放松不少。

Victor端著咖啡回來後，在他們的對面坐了下來。

“請把你昨天跟我說的情況重覆一遍，讓John獲得第一手的信息。我也想把你的故事再聽一次。不要遺漏任何細節，即使最細枝末節的小事也可能很重要，”Sherlock對Victor說。然後，他把身體往後靠去，手指合攏，擺出他最冷漠超然的表情。

Victor點點頭。“好的，當然。我的男朋友，DavidJones，是個心理醫生。他是關系治療法方面的專家，在奧爾德肖特（Aldershot）附近有個診所。他在倫敦這裏也有。通常夫婦倆在倫敦這裏開始治療，然後去奧爾德肖特參加研討會或諸如此類的活動。上個月，Smith夫婦前來向他咨詢。當然，他當時沒有向我提起此事，可現在我知道了……考慮到目前這個狀況。”

“什麽狀況？”John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Sherlock瞪了John一眼。“John，不要打斷Victor。”

“對不起，”John回答。

Victor頗有興味地挨個看他們一眼，但他沒有說話。

“請，繼續，”Sherlock說道。

“見了幾次面以後，Smith夫婦同意去奧爾德肖特參加幾期研討會。他們上個星期五到了那裏。星期一早晨發現他們倆在臥室裏被謀殺了。實際上是近距離開的槍，可能還用了消音器。他們在David的辦公室裏發現了一封信，看起來是Smith先生親筆寫的。我不知道信的具體內容，但據警察說信裏談到了失蹤的錢。David周一被逮捕了。他們懷疑是勒索。我對錢的事一無所知，但我確信他不可能殺人。我真是走投無路了，請你幫他一把。就象我昨天跟你說的那樣，錢不是問題。多少錢我都會付的。”Victor說著，一臉迫切的神情。

“我是為了破案而破案，所以，對所有的顧客都一視同仁，收取固定費用，再加上調查過程中的所有花費。John負責財務上的問題。奧爾德肖特警察局裏是誰負責這起案子？”

“Davies探長。”

“Davies是個白癡。你馬上就來找我，做得很對，”Sherlock高興地說著，同時掏出手機。

立即需要有關奧爾德肖特診所謀殺案的資料。由Davies探長負責。今天下午就到。SH

“臥室的門是關著的嗎？”Sherlock問。他的身體稍稍前傾，神情專註，兩眼炯炯有神，蒼白的臉頰微現紅暈，整個人神采奕奕。

Victor搖搖頭，“不，是開著的。他們好像認識兇手，開門讓他進去。”

“David以前從來沒有跟你提起Smith夫婦中的任何一個人嗎？”

“沒有。David從來不談論病人的事情。他根本就從來不提起他們。”

“David的情緒怎麽樣？最近有沒有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焦慮？驚恐？擔心？”Sherlock一邊問，一邊以敏銳的目光打量著Victor。

John看出VictorTrevor的臉上閃過一道陰影。“沒有，完全沒有。他和平時一模一樣。所以我才搞不明白。他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Sherlock做了些筆記後繼續問。“有沒有他接到電話或來信後向你保密的情況發生？”

“沒有。沒有發生過不同尋常的情況。”Victor予以否認。

Sherlock靜靜地坐了幾分鐘，皺著眉頭，眼睛盯著爐火。“診所的情況正常嗎？他從來沒有跟你說起過那裏的問題嗎？”

Victor認真地想了想後回答道：“這倒不是。他和Martin醫生吵過幾次。她是診所裏新來的咨詢師。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們就是處不來而已。”

“好的，現在我就問到這裏。等我有了消息再聯系你。走吧，John。”Sherlock大步走出房間，向大門口走去。

“見到你太好了，John。”

“我也是，”John回答了一句後，跟著Sherlock出了門。

“出租車！”就跟往常一樣，Sherlock毫不費力地叫到了一輛出租車。

坐在出租車裏，John看著Sherlock的臉，試圖讀懂眼前這位朋友的表情。

“接下來我們要去拜訪一位關系咨詢師，”Sherlock興致高昂地對John說。

“你剛向我求婚，我們的關系就已經岌岌可危了？”John取笑他。

“得想個什麽矛盾沖突出來。我應該是惹出麻煩的那個人，所以你就隨便找個什麽事兒來說。”Sherlock擺擺手算結束了這個話題。

“當我對冰箱裏的人體零部件已經習慣成自然的時候，沒必要再拿出來討論了。也就是說本來可以供我們吵架的事情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是問題了。”John覺得，被未婚夫的哥哥綁架也不是個吵架的好理由。

“我們會找到的。花點時間好好想一想……我很高興Victor會來找我。這肯定是個很有意思的小案子。游戲開始了。”Sherlock說著，躊躇滿志地搓著雙手。

John看出Sherlock又激動起來了。

“Victor看起來人不錯。”他轉換話題。

“你有問題要問，”這是Sherlock做出的判斷，而非提問。John當然有問題要問。

“以前我不知道你有朋友……”不過現在有我呢，他在心裏說，“你話裏話外總是……”

“他是我兩年大學生活裏結交的唯一的朋友。我生性不愛交際，碰到他純屬意外，他的狗咬了我的腳踝。我有十天不能出門，他過來照顧我。我情願一個人呆在屋子裏冥思苦想訓練自己的思維方法，從不與同齡人交往。我很不喜歡體育，我的學習方法和別人截然不同，因此，我根本沒有和同學來往的必要。Victor是我唯一結識的人。”Sherlock頓了一下，想尋找恰當的詞匯。

“他精神飽滿、血氣方剛、思想活躍而精力充沛，在許多方面都和我完全不同，但也不是一點共同之處都沒有。當我發現他和我一樣少有意氣相投的朋友時，我們倒變得親近起來。我們的友好關系持續了六個月多一點，所以我不知道你是否會真的把它稱之為友誼，”Sherlock說話的語速非常快。

盡管Sherlock用一種純粹的科學的方式敘述他和Victor之間的關系，冷靜而又準確，John的心還是感到一陣刺痛。早些時候Sherlock暴露出來的緊張情緒分明在講述另外一個故事。顯然VictorTrevor曾是他的好朋友。在這一刻John真切地意識到，在遇到JohnWaston以前，這個世界上確實就已經存在著一個SherlockHolmes了。不知怎麽John一直在心裏假設Sherlock身邊從來沒有什麽人存在過，至少沒有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John非常清楚這樣的想法很幼稚也很不公平。因為VictorTrevor的存在並沒有降低JohnWaston的重要性。

“發生了什麽事？我是說聽起來你們相處得很不錯。”John問道，盡量不讓Sherlock覺得自己多心了。

“Victor請我去他父親的宅邸和他共度一個月的假期，他父親住在諾福克郡的敦尼索普村。你知道我根本不想在假期裏和Mycroft一起呆在家裏，所以我跟著他去了。他是他父親唯一的孩子，他母親和妹妹在Victor七歲的時候死於一場車禍。他父親是個法官，個子不高但健壯結實，體力和精力都很旺盛。一天晚上Victor跟他父親說起我的推理方法，當時這些還只是我的業餘愛好。我做了一些推理，幾乎把這個好法官給嚇死。顯然他在聽聞一起與走私有關的案子以後一直害怕遭到襲擊。算了，長話短說，是Victor的父親第一個提到我可以做偵探來自食其力。‘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推斷出來的，Sherlock，可是我覺得，無論是真正的偵探，還是虛構出來的偵探，跟你相比簡直就是些小孩子罷了。你適合終生從事這個職業，相信我這個還算見過點世面的人說的話。’他這樣告訴我。”

John一直都想知道，是什麽引領著Sherlock走上了法律守護神的道路，也就是說，是什麽讓他免於成為有史以來最大的犯罪天才。

“後來Trevor法官仍然對我很親切，但我總覺得他對我存有疑慮。我決定最好縮短行程回倫敦去。臨走的前一天來了一個人。他看上去是Victor父親的老熟人，但法官非常緊張而且很怕他。這個人進了Trevor府裏做事，而我則離開敦尼索普村回倫敦。說實話，我對離開並不感到遺憾，當時的氣氛變得讓人難以忍受。假期快結束的時候，我收到Victor給我的信息，請我回到他身邊去。他父親中了風奄奄一息。等我來到Victor身邊時發現他整個人都變了。他一定備受煎熬，消瘦而憔悴。他認為那個過去的老熟人是他父親病倒的罪魁禍首，而我想象不出這個人對可憐的法官有何威懾力。Victor請我針對當時的情況給出指點和建議。情況是這樣的，那個人對家裏的傭人無禮之極，Victor的父親想盡辦法才讓他們繼續留下來工作。這些事情發生後沒多久，那個人就說要離開，法官為之惶恐不安，到了周末來了一封信，就是這封信讓Victor的父親病倒了。等我到達時，Victor的父親已經去世。我們在他的文件裏發現了一封信，信裏說明了他和這個人之間發生的一切。顯然Trevor法官過去曾在金錢方面犯下過錯，導致了這起不幸的勒索事件。這讓Victor萬念俱灰，於是他離開倫敦去了美洲。”

“所以你們的友誼也就結束了，”John說。

“是的，不過他還是和我保持聯系，聖誕節雷打不動地給我寄賀卡。看來他的生活重新走上了正軌。”

“所以說這是你辦理的第一起案件。”

“從有意識地進行破案這一角度來說，的確如此。”Sherlock說，“當年我參與CarlPowers案件時，還沒有想到這條路會把我引向何方。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某種意義上我確實要感謝Trevor父子。”

John非常好奇。“你為什麽以前從來沒有提起過他？”他脫口而出。

“VictorTrevor屬於過去。”Sherlock仍然保持著冷漠的口吻。

“結案以後你還會再見他嗎？”John屏住了呼吸。

“吃醋了？”

John可以打賭，Sherlock的嘴角往上翹了一下。

“嗯，讓我想想。你已經請我做了你的未婚夫……所以我覺得應該沒什麽風險。”John開玩笑地回答。

“推理得不錯。”Sherlock含笑回答。

盡管Sherlock始終保持著客觀的態度，言辭間沒有摻雜進任何感情成份，John還是懷疑在這兩位紳士之間有著更深的糾葛，但他決定不再談這個話題。就Victor的長相而言，John不知道人們為什麽都認為他才是Sherlock的真命天子。他和Victor這樣的人沒有絲毫的共同之處。Victor倒是能讓人聯想到Moriarty，還有IreneAdler，他們都是高個兒，深色頭發而且相貌出眾。雖然Sherlock沒有愛上他們倆中的任何一個，僅僅是對他們好奇從而很感興趣，John仍然感到有點失落。

“最先喜歡上的，未必就是最適合的。”Sherlock再一次對John埋在心裏沒有說出口的疑問給予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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